兼善天下的心情故事

        其實我不太喜歡上街頭。自我高中時代以來，台灣街頭運動風起雲湧，反對黨領軍的街頭造勢運動常常在辦。但也許是民眾當時的道德感還不夠，抑或是對執政者的不滿難以宣洩，於是遊行途中的商家便常常遭殃。每場活動最後總是淪於兩相指責，遊行者指警察打人，然後執政者總是指對方有暴民(或黑道)混入生事。

        我每每看見這樣的新聞就大搖其頭，所以也不願意成為其中(擾亂社會安寧)的一份子。那就跟職棒簽賭案爆發後，我從不再看台灣棒球一樣；我不願意自己成為「被耍的愚民」。對於遊行，我心裡的尺是「抗議訴求有其道理，但主辦者(發起人)就必須有能耐把找來的群眾控管好，避免造成社會動盪不安，不能雙手一攤表示沒辦法；否則你就不要辦！」

        所以我總共只去現場看過兩場社會運動。一場是數年前的紅衫軍倒扁，而另一次就是今年五月一日的遊行了。

        其實紅衫軍那一年，我是路過現場找TVBS的主播朋友打打氣的，那些日子抗議持續很多天，各台新聞也都不收棚直播。先不論政治立場為何，當我看到細雨中很多家庭扶老攜幼持續在那裏靜坐，心頭響起一陣感動。台上宣傳車上的政治人物賣力吶喊引不起我的興趣，我更好奇的是這些市井小民會願意走出來的動機。我也反貪污，但我就沒那麼勤快！可是每個人表達方式不同，許多事總得聚集眾人之力才會受到重視。

        回到主題吧！近年來醫病關係惡化已是不爭的事實，而網路上的「仇醫」言論更是從未停過；對於護理人員，民眾雖不至於仇視，但也欠她們一個尊敬與感謝。所以在去年起，一連串零星的醫師過勞甚至猝死、護理人員離職潮、、、、新聞開始占據各版面，雖然正反意見都有，但總是喚起了人們對這議題的重視。而社群網站如facebook的發達，更讓這類串連的消息更加迅速。

        較震撼的新聞就是四月份那位吊著點滴上班的護理人員過世的不幸消息了吧！我讀了都很心酸；接著是護理師投書CNN電視網講述台灣健保充裕底下的不公不義，連蘋果日報「老編手札」都預告著五月一日醫護人員上街頭。所以我想，我雖然不喜歡跟人家走上街頭抗議，卻也想旁觀作點記錄，畢竟這是第一次聽說醫護人員上街頭。只是問遍了同事(特別是護理同仁)，好像沒幾位聽說有人號召上街頭這事，也許大家都很低調吧、、、、到了前一天晚上才在FB見著確實有團體要集合。心想好吧！那我就去記錄些什麼吧！

        老婆知道我是熱心的人，加上兒子在保母家，所以也不攔我了，當天放我自由，她自顧自的回娘家去吃午飯了。

        我以前攝影的題材多侷限於風景旅遊攝影、人像或生活照、以及婚禮攝影三大類；對於街頭攝影如廟會及遊行，我的經驗尚淺。一位大學同學對這領域就很專精，每年看他去追大甲媽祖遶境進香，或是環島旅行拍各地風土民情，成品總讓我羨慕不已。也許這是我的一個機會，不但見證歷史，也能為這事出點力。

圖：初到場時的群眾
        Pentax K-7攝

        當天按時到了現場，已經有一些護理人員聚集了，遺憾的是沒有見到認識的同事。初步估算穿護理制服的約莫三四十人吧！並沒有想像中多；但加上外圍可能未穿制服的、或是來聲援的家屬就不只這數目了。於是我混入人群之中，和其他相機一起拍攝她們的訴求。

        護理部份的訴求其實很簡單，例如班表畸形，超時工作、人力不足等等，對我來說，新進護理人員第一年離職率高達70%以上的醫療環境實在糟到不行；但一般記者可能不甚了解，得仰賴她們告訴社會大眾。

圖：護理人員們

圖：護理人員與家屬

圖：護理人員

圖：護理人員接受採訪  特別拍海茵與淑麗服務的東森電視台 ^_^

        看板明顯易瞭，很精確的說出她們的心聲。我站在『自由廣場』匾額下，看著這群身心不自由的護理界朋友，有些面露疲態，許多還帶著口罩，十分佩服她們能夠勇敢站出來表達心意，儘管不知成效如何，但她們畢竟作到了！

圖：讓我印象深刻的畫面

圖：讓我印象深刻的畫面  烏黑的大旗將矇蔽自由

圖：勇敢的天使  
        她們之中任何一位我都不認識，不過她們勇敢站出來了，值得拍照紀念。

        在人群中遇見一位多年不見的朋友，他是本院某護理人員的先生。我笑了！總會有人默默支持的。在他引薦下，我見到了醫療改革支持團體，裡頭許多穿著白袍的實習醫師與學生，其實在一旁聽說還有其他醫院的主治醫師。他們的訴求也很簡單，「納入勞基法、避免過勞」。言談之中我才知道，許多前些日子網路上耳聞的活動，例如facebook上的「搶救急診室」，都是促成今日集會的種子。只不過平凡如我等，通常只是看一看、按個讚、甚至轉貼一下而已，從來沒想過「起而行」。對這些初次見面的同行或後輩，我刮目相看了。

圖：醫師勞動條件改革小組

圖：醫師勞動條件改革小組

圖：醫師團體

        除了與我們工作環境較相關的醫護團體外，還有許多聽都沒聽過的團體。比如大學反高學貸團體、越南配偶團體、反歧視外配(外勞及配偶)、反派遣及外包團體、以及各大職業公會等等，大家因緣際會在自由廣場下共聚，主辦者團結工聯的領導人也站在宣傳車上一一介紹，然後請各團體代表輪流上車發言。外勞的台語不靈光，喊口號時一旁的人還幫忙矯正。儘管今日台北氣溫高漲，連平日很少流汗的我也覺背部濕了，但可以感受到現場群眾滿滿的熱情，吶喊卻平和。

圖：其他團體

圖：其他團體

圖：其他團體

圖：其他團體

圖：其他團體

圖：其他團體

        例如主辦人在每個團體代表上台時提醒說：「大家可以怒罵總統，但是請不要叫他去死；因為他還必須活著替我們大家做事！」讓我這旁觀者忍不住露出笑容。而在隊伍出發前的叮嚀：「等會兒經過台大醫院，請大家不要鳴笛，給病患清靜的住院空間。我們會在門口演醫護行動劇，但不是針對台大，而是反映醫護困境，請大家不要干擾患者就醫。」更讓我點頭。主辦單位理性卻不煽情的掌控活動，真的跟我學生時代記憶中的有很大的不同。

圖：各團體代表上台
        這三位是主要發言者。居中為醫勞盟發起人之一，亦即投書給CNN的護理人員

圖：團結工聯的宣傳車，上頭貼了許多符咒

圖：醫師代表帶著工人帽子上宣傳車，訴求工時合理化。

圖：隊伍中許多人身上也貼著符咒

圖：護理人員手持畸形班表  向記者說明

圖：護理人員

        隊伍浩浩蕩蕩離開中正紀念堂，沿著中山南路到台大。到台大時與警方協調，隊伍分成兩邊，空出斑馬線讓病患與家屬通行。儘管在台大門口演行動劇仍不免阻礙某些人進出，適時的小聲廣播「大家不要擋住病患出入，她們可能是我們的親友；也不要擋住計程車，她們跟我們一樣是用勞力賺錢的！」當我再度聽見類似的內容，已經見怪不怪了。如果台灣民眾遊行都這麼知道表達自己意見卻不激躁，又能體貼他人，我以後會很樂意成為其中一份子的。

圖：隊伍整隊出發

圖：隊伍魚貫出發

圖：隊伍出發  各團體均派一位代表走在最前方

圖：在台大醫院門口演行動劇

圖：旁觀的醫師團體

        待到兩點多，艷陽烤得我有點受不了，加上又餓，所以我沒有跟到最後立法院那場。聽說最後是去向立委諸公大鳴喇叭，而且用針灸幫總統打通奇經八脈。雖然我曉得遊行就是這麼一回事，每個團體都想表達自己的訴求，但政府施政總難以面面俱到。比方以醫師納入勞基法為例，各科工作性質不同，據我所知外科就是沒門診的日子開刀、而麻醉科則是進開刀房當班隔天排休息、、、假使按科別有很多的「額外條款」，政府官員應該也覺麻煩，但總是有人願意出來喊，才有改革的希望。

圖：隊伍往立法院前進  

        雖然不抱太大期望，還是期許台灣醫療條件與人力能改善。總是會有熱心的人挺身而出的。

後記： 

本院今年護理師節攝影比賽的主題是「護理的真善美」，我投稿了一張命名為「南丁格爾的沉默」；然而檢視勞動節的拍攝結果，還是現場這張比較能呈現「南丁格爾的沉默」，院內拍的實在太粉飾太平了。

圖：南丁格爾的沉默

（本文寫於101年5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