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善天下的心情故事

前言：你一定要嘗試在清風中，靜靜站在阿勃勒樹下，體驗那種氛圍。

        盛夏，屬於阿勃勒的季節。

圖：北斗國中校園  阿勃勒
       Rolleilfex 2.8GX攝、Kodak 400VC 負片

 

        如果要說花朵如細雨紛飛的美感，日本精神的櫻花雨無疑是我心目中的第一名。除此之外，阿勃勒成串的造型，有如風鈴；如果不是因為她輕，我甚至更想用結實纍纍的葡萄來形容她。微風吹過時有如黃金雨，空氣中彷彿可以聽見鈴聲，那是讓人難忘的回憶。

        國小是充滿嬉鬧的時光，校內的風雲人物們常常會被同學們起鬨拱成班對，有些人兩小無猜，有些撲朔迷離，有些更順理成章走在一起。童年的初戀純真無瑕，長大了也如雲淡風輕，然而有些片段卻歷歷在目。

        我在國小時當了好幾年的班長，不同時期心儀的女孩子也曾有過好幾位。比較印象深刻的是在五年級時，隔壁班一位身材高瘦的女孩，短髮俏麗，明眸皓齒；而且擅長琴藝。那段時期電視播映武俠劇『倚天屠龍記』，飾演趙敏的女主角劉玉璞跟她神韻倒有幾分神似；也許是移情作用，我對她十分心動。

        我很喜歡聽她彈鋼琴。雖說我自己音感也不錯，學琴學到國小四年級，但跟她相比仍是自嘆不如。她的名字有個『恩』字，諧音念起來有點像『知音』。於是每次當她有表演活動，我總是特別捧場，而瞎起鬨的同學們總是對著我嚷嚷說「你的『知音』來了！」生怕我們不知道對方的動向。雖說知音難尋，我也不清楚她是怎麼想的，但我自己倒是樂得接受這樣的稱謂。反正多年來也被鬧慣了。

        恩的家就住在我家後頭幾條巷子，一排公寓的最後一棟。旁邊就是一片空地，除了排水溝之外，沿途還長了一排阿勃勒。那裏是當地鄰居小孩們假日遊戲的大本營。夏日聽著蟬鳴，躲在樹下乘涼，倒也不會太熱。

       
        恩習慣在每周六、周日下午練琴，有時候我會獨自跑到空地旁窗邊偷聽她練琴；有時我更是有意無意讓她知道我在外頭玩耍，想吸引她注意；偶爾甚至有一群小孩大聲嬉鬧，也不顧忌是否會吵到她。但她總是不為所動的靜靜彈琴。

        涼風習習，金黃色成串的阿勃勒左右搖曳，就像在為她所彈奏的音符伴奏一樣。只是黃昏蚊子也多，偷聽練琴總會被叮得雙腳都是苞。

        有一位我班上的女孩叫婉真，跟恩是遠親，所以我曾向她打聽過恩的一切。某次閒聊得知恩也喜歡看書，我便自豪的說自己書房裡有幾百本書，事實上我當時的藏書確實是全班同學中最多的（光歷史書、童話書等等就有七百多本），並且說服婉真應該邀恩來我家參觀。

        終於在那年四月，大甲媽祖遶境來北斗時，那晚街上熱鬧非常，婉真與恩同時來到我家拜訪。我很仔細觀察恩對於我閱讀書籍的興趣，發現她喜歡文學書，也愛中國童話。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注意她，她看書時眼神好專注，我想看琴譜時應該也是這樣的吧！

        後來我借了她幾本書回去讀。臨走時聊到她的房間裡擺了許多洋娃娃，我沒進過女生閨房，對洋娃娃也沒特別感興趣，但就是好奇吧！總覺得她來過我家了，應該我有機會也要去參觀她的房間，這才不吃虧。所以打定主意提議去她家看看，畢竟我以前都是躲在窗外而已。

        那晚輾轉難眠，一直想知道到底恩對我的印象有沒有因此改觀？到了早上快五點就睡不著覺，一個人溜到她家門口去。整排公寓靜靜的，大家都沒睡醒。我帶去了一張信紙，內容是「昨夜妳與婉真來參觀了我的書房，不知妳是否介意日後若有機會，輪到我去拜訪妳那擺滿洋娃娃的房間，了解妳的生活環境、、、。」大方署名後，用個小石頭把信壓在她家騎樓正前方，只要一開鐵門必定會看得見，才滿足的走回家。

        中午我遇到婉真，她抿著嘴微笑。我尷尬的問她，恩看到那封信了嗎？她點頭說有，「恩說她不會介意的」！看到我如釋重負而雀躍的模樣，婉真忽然露出捧腹大笑的表情：「不過那封信，是早上恩的爸爸出門時撿到了！」

        我的表情忽然像是被打了一巴掌。其實也不是沒設想過這可能性，但當下還是忍不住想第一時間傳遞自己心情。不知道她爸爸會不會上門興師問罪，或是責怪女兒。所幸擔心了好幾週，這件事都沒發生。或許長輩也覺得這是童言童語而一笑置之吧！

        國小畢業後恩就出國進修，沒在台灣讀國中。我也從此與她失了聯絡，連再見都沒能得及跟她說，因此也沒機會參觀到那擺滿洋娃娃的房間。但相信她必定已經找到她生命中的知音。

        恩搬走之後社區改建，水溝填平，那排阿勃勒也移除了。現在我印象中的阿勃勒，只有北斗國中操場邊每年夏天盛開的這一排樹了。偶爾駐足在樹下，抬頭看見成串花朵晃啊晃的，就會回想起躲在窗外聽琴，卻得忍受被蚊子叮的執著；置身迎風飛舞的花瓣中，則會回味那些美妙音符隨著清風鑽到耳朵的愉悅體驗，以及獨特的愛戀故事。

        阿勃勒，風鈴、琴聲、與很多的蚊子。

圖：夏天   操場邊滿溢的阿勃勒
       Rolleilfex 2.8GX攝、Kodak 400VC 負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