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看夜診，一對夫婦推著他母親(坐輪椅)進來，看來骨瘦如材，營養不良。
兒子說：「我媽媽這三個月來都沒胃口，不太吃東西，越來越瘦；連站起來都沒辦法，還常常很想睡。我們懷疑她是漸凍人，想請你看一下。」
我瞄了患者一眼，說：「這不會是漸凍人，就是營養太不夠了，體力太差。我先幫她看看。」
患者還可以跟我對話，只是氣若游絲，眼神渙散。我想她體重搞不好不到三十公斤。我猜想她一定有貧血、電解質不平衡；肺部聽呼吸聲應該還好，但八成有尿道感染。不過子女否認病患有發燒。
理學檢查作起來，就是體力差導致的全身無力、以及周邊神經病變；還有駝背，有點帕金森症狀。
兒子說：「醫生，如果你覺得我媽是營養不良，我們想讓我媽住院，補一補比較快。」
我一聽，如果在我門診抽血，還得等幾天才有報告，想想轉去急診好了，比較快。
雖然我不能保證急診一定會讓病人住院，但看她樣子，抽血報告出來，起碼有九成住院的適應症。
於是我說：「既然你們那麼擔心你母親，我把她轉去急診好了。急診抽血較快知道結果，可以馬上處理一些急症。至於需不需要住院，要讓急診醫師判斷。」
家屬問說：「那去急診馬上抽完血，是回來讓你看報告嗎？」
我說不是，我會請急診評估報告，至於該如何處理，讓急診醫師判斷。
我自以為我的說明已經足夠，重點就是「把患者的疾病交由急診處理。」
結果過了十分鐘，就聽見外頭大聲咆嘯。患者兒子很快衝進我診間，劈里啪啦大罵急診一輪。
他罵得很不客氣。大意是說，沒見過櫃台人員態度那麼差的，難怪新聞裡說，在醫院工作的人會被砍，「連我都想揍他了」、、、連還沒見到面的急診醫師，祖宗八代都被他問候到了。
我慢慢安撫，好不容易搞懂他究竟在氣甚麼。
大意是，他拿了我寫的轉診單去急診櫃台，櫃台請他推患者去掛號、及檢傷分類。他以為是所有的人都會照著我的轉診單(手諭、聖旨)馬上幫他媽抽血、打點滴或辦住院，沒想到得被叫去重新排隊、、、受不了患者得被推來推去，真不人道、、、
我也聽不下去了。趕快打圓場說，我方才說過，是要請急診醫師作評估，設法找出你母親的問題；但不是我當下的判斷就完全正確，我也不會去指揮急診的人。
但他夫婦聽不下去，說「不願意再去急診了，我媽就是要在門診讓你看，晚幾天看到報告也沒關係。」
我說好吧！那我就幫患者抽血，兩天後回來。但他夫婦又說沒空，只有夜診能回來看報告，可以約一星期後再來。
我想他們是對急診有嚴重偏見了，應該也難再勸他們，所以預約一周後再回來看報告。反正婆婆這樣狀態也維持三個多月了，也不差這一星期。
媳婦問：「那回家後我要幫我媽補充甚麼？」我說：「都不必補。安素、牛奶、清水，粥，能喝的就盡量喝，以不嗆到為原則就好。」
隔一周回來，抽血顯示白血球偏低、貧血HgB 8.2、白蛋白低、Na 115；而且尿裡應該有感染。
兒子說：「那我們可以住院補了吧？想趕快補一補。我看我媽這樣迷迷糊糊的，很心疼。」
我說：「我也認為婆婆住院補比較好。輸輸血，補鹽分，我預計她得住院一星期。」
兒子面有難色說：「不是灌灌點滴，當天就可以走了喔？要住一星期，我們沒空陪她啊！」
我只好說：「沒你想的簡單。你自己口渴的話，去超商買瓶舒跑喝一喝就可以回家了；你媽現在這情況不行。輸血、補蛋白質相對可以快點；補鹽分如果補太快的話，腦袋會溶解掉，就再也醒不過來了。而且打抗生素也需要時間啊！」
他們猶豫了一下，媳婦說：「那我們還是回家自己補好了。只是我看我媽這樣，好心疼喔！」
我嘆了口氣，再次確認他們是否願意讓患者住院，比較保險；再他們堅決不願意讓患者住院太多天後，我只好說：「那你們回家，在安素或牛奶裡每天加鹽巴好了，分批加，每天總量三公克。而且要常常撐患者起來站一下，這樣膀胱裡的尿才會流通，或許比較不會感染。」
改天再來抽血看進度好了。
真是為難啊、、、又要患者好，又不願意花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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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外旅遊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