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開始喜歡理髮,應該是遇到現在這位老闆娘之後吧!
小時候對於理髮總是有一種恐懼感,特別是那種電動理髮刀在耳際「嘎~嘎~」作響的時候,亦或者是手工剪刀流利的在頭上發出「卡茲卡茲」的聲音。雖不能說是毛骨悚然,但渾身不自在倒是真的。所以剪完髮總是趕快回家,也沒在理髮店洗頭過。
記憶裡讓媽媽洗頭時,常常因為讓洗髮精的泡沫流入眼睛中而刺激得哇哇叫,後來母親買了一個中空、波浪狀(像泳圈)的頭套套著我的頭,然後才開始抹上洗髮精沖水,此後就比較不排斥洗頭了。
開始當住院醫師時,醫院地下街有理髮店,剪一次七十元,很便宜。然而有一次科內的護理師大姐忍不住告訴我,每個去樓下理髮店的男生剪出來的髮型都是一個樣子,像是「小瓜呆頭」;如果你吃過「金時代脆笛酥」,封面那個圖案就是了。所以她看不下去了,決定幫我另找一家理髮店。
那家店在回社區的路上,是專屬男士的理髮店;其實她只不過是開車經過而已,也沒帶別人去剪過。然而我就這樣理所當然的被她帶去了,這一剪就剪了九年多。
圖:理髮店內裝 自拍
Contax T3攝、Fuji neopan 400黑白底片
那不是一家賣弄設計流行的理髮店,店名叫「金星剃頭店」。店裡只有老闆娘夫婦兩人負責剪髮,我一直是讓老闆娘剪。她其實有點肉肉的,手指頭很靈巧。在剪髮前她都會先順順我的髮,那一刻我都會覺得頭髮比想像中的柔軟。我把我的疑惑告訴她,跟她說我沒事撥頭髮時都覺得粗粗或油油的。但她說:「醫師的頭髮在男生裡算很細呢!」她都那麼說了,也許我的髮質真的不錯吧?
約莫一個半月去理一次髮。有時動了想理髮的念頭,卻有點掙扎困惑頭髮是否夠長;然卻又很期待到理髮店去理髮、洗頭這件事。後來我索性把前一次理髮的日期寫在桌曆上,以便有疑惑時能夠查閱,當得到「應該可以再去了」的答案就會比較踏實。雖然學妹取笑我,想去洗頭剪髮,提早一點去也無妨;想洗髮,其實每週都去也無所謂,但我還是習慣頭髮稍長再去造訪。
老闆娘偶爾會一邊哼著小調一邊剪髮,讓人感受到她的樂在其中,但她的動作卻不會因此延緩;這應該就是所謂『游刃有餘』吧。話說如司機、廚師等各行各業的人,在工作駕輕就熟之後常常不自覺哼歌起來,卻不會讓人感到突兀;相較之下,醫生如果邊看診邊唱歌,可能會把患者嚇死。
她總是輕巧的將頭髮弄整齊,仔細的一撮一撮修剪。先是用電動理髮刀、再來是剪刀、再來是塑形用的理髮刀。當她的手指在整併頭髮時,不知為何我感到很安心;我可以放心的把頭髮交給她而不會因為那些聲音感到不自在,從她的整理動作我可以感受到那份專注。很多時候我會跟老闆娘聊聊工作上的甘苦。到她們店裡不只是理髮而已,許多時候更像是轉換心情之旅。常常我在下班後去理髮,昏昏欲睡的;她知道我都很疲倦,甚至會體貼的跟我說「醫師,你可以閉目養神一下」,而我真的都會睡著。還好我就算坐著睡著了也可以固定姿勢,不會搖頭晃腦的,否則一趟剪下來應該會像狗啃過的。
至於洗髮,我一直不曉得訣竅在哪裡。長大之後自己雖然會洗頭而不再害怕泡沫流入眼睛,但抹了洗髮精抓抓沖沖,總是不到兩分鐘就洗完,卻也不會覺得舒暢,只是例行公事吧!然而在初次讓老闆娘理完髮後順便洗頭,抹上去的洗髮精泡沫也較多,手指在髮間搓揉的過程也較舒服,沖洗起來感覺也較乾淨、、、、。好幾次在想,她們家是用哪牌洗髮精啊?好像自己洗都達不到那種效果耶!多年來領悟出的結論是,或許是相近於童年時代,讓母親洗頭時的親切感吧。
每回理髮,不管是閉目養神,或是與老闆娘閒話家常,感覺上都把煩惱和壓力隨著髮絲捨棄了。走出戶外,涼風吹來,宛如改頭換面一般,心情大好。對我來說,這件事是舒服的經驗。於是我終於可以理解,為什麼有幾位病患老是堅持每個月要回來我的門診看診一次;也許對她們來說,有效的不僅僅是藥物,還有我願意跟她們寒喧以及傾聽的過程。
一直想描述理髮之於我的生活點綴,以及每趟來此的滿足感。幾次跟老闆娘提到這個想法,試圖用有限的句子告訴她「我很enjoy這個過程,想把它化為文字」;她總是爽朗的笑笑說:「醫師妳那麼忙,不要等到我封刀退休了都還沒有寫出來喔!」就這麼拖了許久。前些日子我終於帶了相機到理髮店拍了兩張照片。上回我帶了一張放大照片送老闆娘,那是專注的神情,她瞧著照片說不出話來。老闆看了哈哈大笑說,他要去把這照片掃瞄放大貼在門口當招牌。
圖:老闆娘工作的模樣
Contax T3攝、Fuji neopan 400黑白底片
這回去店裏,我好奇問老闆娘,那張照片如何了?老闆娘說她把照片裱框起來了;還跟子女分享說,這是第一次有人拍媽媽工作的模樣。話鋒一轉,嘆著氣說「工作了近二十年,看起來比年輕時胖好多喔!」
我啞然失笑,「我不是要強調那個啦」!不過一張照片各自表述,對我來說,這張照片傳遞的是一種細心,以及生活上的美好回憶與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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