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長庚系統各院區癲癇領域的精神領袖、臨床醫療與學術研究的舵手 — 吳禹利教授,在今年1月5日退休。我們為吳醫師出了一本紀念圖文集,將吳醫師的經歷,還有在長庚系統帶領我們的點滴,以及在癲癇學界的建樹收錄成冊。
我也寫了一篇文章:
二十多年前,我在決定到長庚醫院神經內科工作時,就聽過吳醫師的大名。而當住院醫師第一年的第二個月就被排到跟吳醫師查房,更是戰戰兢兢。
有別於許多查房時事必躬親的主治醫師,吳醫師更在意住院醫師們的自主性與決斷能力。許多醫師查房時每床都仔細下命令,連藥物都再三確認是不是有開錯;吳醫師則查房查得很快,主要時間是聽住院醫師報告患者的病情、以及要如何改善患者問題。
據說吳醫師當住院醫師第一年就讀完了兩本神經學教科書Merritt Neurology及Adams and Victor’s principles of Neurology,他也依此勉勵所有住院醫師們要早點把根基打好。我想看病人的經驗都需要時間累積,但是要有知識為後盾才足以累積那種自信。
他查房時常常來去如風,跟病患與家屬說明「你應該是甚麼病,我要幫你排甚麼檢查、與做甚麼治療」就離去。但因為他講話很嚴肅,身為住院醫師的我老是手忙腳亂,只得暫時安撫還沒進入狀況、或是滿腹疑問卻不敢發問的家屬「我等會兒再回來跟你解釋」,然後匆匆跟上吳醫師的步調繼續前行。
這種看病風格與我的方式截然不同;我更在意與患者作仔細的解說、讓他們認同我的論點之後才能開始治療。但也因為我的個性,許多患者三心二意,當我給他們太多選擇時反而事倍功半;照顧住院患者與看門診常常拖到很晚。後來赫然發現,權威性的給他們「最中肯的建議」,反而立竿見影。
在我剛升任主治醫師沒多久,還談不上對哪方面較有興趣,長庚體系開始按疾病類別、功能類別細分次專科。吳醫師問我要不要加入癲癇科?我說好啊!於是吳醫師、施茂雄醫師、已故的宋崇元醫師和我,湊成了癲癇科的班底。
我選擇主攻癲癇領域後,與吳醫師互動的機會更多了。他總是念茲在茲、迫不及待想解決病人的問題。比方癲癇患者慕名來求診,他總是希望當天就盡量安排腦波及相關檢查,趁早找出患者病因。我很佩服他能在門診看到一半趕快抽空去看患者稍早做的腦波,當場決定治療計畫;這對我來說應該會疲於奔命,對他卻游刃有餘。
「能實質幫助患者,是件很快樂的事!」這是我在吳醫師身上見到的影子。
對於長庚癲癇中心的成立,他煞費苦心,盡力跟醫院爭取最好的設備與人力,務求能完整的診斷、盡早解決患者的問題;頑固型癲癇患者的手術,在他的盡力爭取院方補助下,數年來嘉惠不少經濟不佳的患者;長庚更擁有完整的抗癲癇藥物、及藥物濃度偵測實驗室。這些軟硬體建設,提供了醫師堅強的後援。
他覺得「夢在哪裡,能力就能到哪裡」!對後輩來說,他下一個命令就能讓大家叫苦連天;我覺得他真是個偏執狂。但也因為有了改變,治療癲癇水準方能逐年提升。
長庚癲癇中心具備國內少有的長時間數位腦波監測系統,早期我判讀腦波常常得在下班回家吃飯後再繞回醫院,我覺得這工作實在太耗工時了。但直到我被調派到地區醫院去支援,治療癲癇患者卻受限於監測系統不足、且藥物種類太少而難以發揮,才感慨「具備好的武器才有機會改善病情」。此後我對這項苦工也甘之如飴了。
吳醫師每當在夜裡看到我還在加班,就會拍拍我肩膀說:「作事要更有效率一些!常加班的醫師無法兼顧家庭,生活品質不會好。」這對我無疑是一種鞭策。
我喜愛寫作及攝影,卻不擅於研究及撰寫論文,以致多年來載浮載沉,陷於醫院訂定的及格指標邊緣。吳醫師總是在百忙之中拉我幾把,讓我如電玩主角一樣能在千鈞一髮時續命。
有時他會指派我去演講,儘管他早知道我會因此感到膽怯。這時他總會說:「醫學中心裡頭並不是每個人都要做專業的學術研究!不必因此自卑。你講社會人文題材也不錯啊!發展自己的長處。」
他講這些話時總是帶著和煦笑容,不同於平日的嚴肅霸氣。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好像真有那兩把刷子。這是他善於激勵學生的本事。
轉眼之間,吳醫師要退休了。雖然我對他又敬又怕,但也為了無法持續向他學習而感到遺憾。他討論疾病時流露的那種強大的自信,與鼓勵後輩時讓人深信「自己可以做到」的感染力,對我受益良多。「該果斷時就果斷,該溫和時就溫和」,是我長久追尋的目標。
圖:2009年 吳醫師問科裡大家要不要組團出國玩啊?我說好。於是這工作就落在我頭上。我還拉了父母及幾位叔姪輩去湊人數。
攝於 中國 四川 黃龍
Canon 5D+ 24-105L
圖:吳醫師推動的長庚各院區癲癇科交流會 每年定期聚會且分享大家研究成果。
圖為 2016 年,在台南舉辦 (我多半是去交朋友、騙吃騙喝的)
留言列表